iCamplife川
扎瓦拉垭口徒步。
29°49’45.9”N99°46’38.2”E
1.铁匠山日落。
格聂南线全程不到300千米,以巴塘和理塘为路线的起点和终点(正穿是由理塘出发,反穿则是以巴塘为起点),在将行程浓缩的情况下,一天就可以完成整段路线的穿越。如果中途需要补给和住宿,可以选择落脚下则通村。这几年围绕格聂的标签中,最火热的无疑是藏区小王子“丁真”,我们此行途经的下则通村确实也如传闻所说,沿着村庄穿行途中随处可以遇见几位“丁真”。除了拥有一样的名字,这边藏族小伙儿俊秀的脸庞和骑着摩托车飒爽的身姿,经过每一位外来者的时候露出灿烂笑容和一口洁白的牙齿,成为旅行途中的独特体验。
从巴塘县城沿着村道绕行,进入省道后是一大段缓升的山路,海拔逐渐从2500米攀升至垭口处的4900米。行驶靠近高处,密林逐渐消退,大片的高山草甸层叠错落地出现在山缝之间。9月的时节,草甸的颜色已从缤纷的高饱和度色彩过渡成更沉淀和稳重的黄绿色,这里的花期通常在8月结束,稍微顽强一点儿的花朵兴许可以坚挺到月末,而我们在抵达的时候显然错过了观赏它们最后美丽的时机。
扎瓦拉垭口的山尖如刀锋般指向云端,这是非常显着的角峰地貌,由于冰斗不断扩大和后退,山坡受到刻蚀后,两个相邻冰斗间残留的岭脊形成了尖锐的刃脊,散落的高山海子也佐证了这一猜测。接近日落时分,急陡的岩石因背光而呈现出一种深蓝色,一丝光线从云层破开,部分矿物质含量更高的区域因此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微光。温差导致气流紊乱游走,垭口的风在此时也变得越发凛冽,仿佛在这个隐秘的时间节点,在光辉与暗夜的交界处,人们顺着风的方向就可以悄然进入另外一个世界,走进一个古老的传说。
2.露营在扎瓦拉垭口。
我远眺到几座山间木屋,离近了才看见盖着塑料篷布的屋顶在风中摇曳颤抖,此处居住的牧民已早早带着牛羊迁移到低处,这一场景让我想起半年前在乡城遇到的多登大哥。为了满足300头牦牛的日常所需,一年中他要经过5次转场,从最靠近村庄的牧房慢慢地走进山涧深处,直到年末大雪覆盖一切可见之处,他便翻过山头,走到我们看不见的另一边。他生活的地方不同于扎瓦拉垭口的地貌,这里处在格聂南线的制高点,视野范围内几乎已无任何遮挡,人们轻易地就能眺望到直线几十公里开外的神山,如此开阔和壮丽让人产生与生活隔绝的思考,但其庄重和肃穆让人在片刻停滞后,只能把目光转回到自身。
我们从柏油路绕进土道,沿着牧民的车辙找到了一座山包上的木屋。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拥有一套与土地博弈后缔造的生活智慧,为了规避风雪可能带来的危险,木屋建造的位置、房屋的朝向、屋顶倾斜的角度都经过了缜密的思考与计算,今夜我们计划在木屋旁边的空地落脚。
牧民们在夏季除了放牧,还有一个重要的工作是捡拾柴火。村子里的每户家庭都有一个火塘,从周围各处捡拾来的柴火至少要满足全家在冬天的使用需求。主体建筑周围的土墙上,通常像贴饼子一样密密麻麻地贴满了牦牛粪,待风干后,这是燃火最好的材料,耐烧,烧起来有一股泥土木草的香味。
我们从木屋借走了几根粗大的木柴,又十分不好意思地扒下了人家的一小片“墙皮”。为了与这片壮阔的山脉再相处久一点儿,我们决定夜间露宿在海拔4900米的地方,倒也真的顾不上那幺多了。不知道是不是正确选址的原因,入夜后我们感觉不到太强烈的风,天气出奇的好,云层走得很快,抬头观望,一片璀璨的银河落在我们头顶正上方,偶有几声动物的鸣叫,可能是几只小狐狸在另一片山头上打闹。
这一宿不能说是完全难眠,但后半夜可能因为海拔,急促短频的呼吸声把我从睡梦中唤醒,我裹紧衣服从睡袋里钻出来,坐了一会儿,掀开帐篷看见让人失神的一幕。在天空将亮未亮的时候,层叠的雾气从眼前划过,寒意不带一丝情感地贴近皮肤并钻入毛孔。扎瓦拉山峰站在雾气中间,一如既往地挺拔高耸,相依在山脚睡了一宿也没能让我感觉到离它更近一分。一股复杂的情绪涌来,我像被摄了心魂,当中还带着一丝洋洋自得,来去的人这幺多,能看到此景的人怕是没有几个,这是莫大的幸运。
午后,我们收拾好行李和装备,把一些未开封的食物放进了木屋,以感谢未谋面的主人昨夜对我们的照顾。当我们离开垭口时来往的车辆尚少,一群岩羊看准时机从车道旁的崖壁上跳跃而下,紧贴着道路低头觅食,时不时警惕地抬起头,我对上了它们的眼眸。不用语言,不细分说,我们一定会再见面。
我坐在方向盘后面,由着沿路景观一帧一帧地向前播放,时间开始变得虚无,在偌大的场景里,一切都显得不值一提,山谷的寂寞止步于我们的心不在焉。我们回过神来到了森林防火的关卡,跟当地的工作人员表达了我们的来意,他们按照流程登记放行,扎西德勒,祝你今日愉快。
我从车里下来,从后备箱拿出藏在徒步包最里层的速干毛巾。车停在溪流的旁边,20分钟前我们从柏油马路驶入了土路,那是一条正儿八经的土路,因为过于干燥,每一次车轮碾压后都能扬起漫天的尘土。正午的阳光晒得车里的人昏昏欲睡,车外一片弥漫,我们看不清前路,干脆决定原地驻车,走到就近的溪水边简单洗漱。大大小小嶙峋的石头遍布在河谷里,水波像层叠起伏的音符,急速冲撞在石头上被高高地抛向空中,就着阳光的折射划出一道七彩的弧线。我拨开岸边的植被,小心地迈过湿漉的青苔,找到了一处刚好可放下双脚的位置。我打湿头发,抹上香皂,火速地揉搓,然后双手捧水冲洗,一二三四五下,裹上毛巾,一分钟,时间刚好。从雪山流下的水冰冷刺骨,击穿了肿胀发热的头部,每一个被滚烫的阳光晒开的毛孔瞬时又吸收了高海拔的寒意,带回了一切关于昨夜的回忆。我找到一块大石头,在上面坐了好一会儿,直到暖意逐渐回归我的身体。从远处听见一辆摩托车轰鸣而至,那熟悉的尖锐的引擎声,我不用睁眼就知道只有本地老乡才能施展这幺“凶猛”的车技。果不其然,老乡蒙着面从扬起的尘土中破开一条路。嚯,有点儿意思,后面居然拖着一辆自行车。再仔细一看,更有意思了,能想出在这里玩速降自行车的人绝非等闲之辈,两人极快地消失在视野里,留下了在画面里还没回过神的我。
本地老乡骑摩托车拖着一辆自行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