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暮的海边

从前认识一位爱摄影的编辑朋友,包里常备胶片相机,相机系金属构造,体积不大却颇为压手,好似一块铁疙瘩。此物拍摄时是创作重器,挂在脖子上是健身利器,特殊时刻充当防身武器,如此一举三得,自然视若珍宝。别看整日常伴左右,其实一天拍不了几张,36格底片往往能用大半个月,简直惜墨如金。一件作品的诞生离不开分析现场、取景构图、快门光圈、定格瞬间,随后冲印显影亦须经历漫长的过程,对于习惯即时可见的人来说显然考验耐心,凡此种种,形成胶片独有的魅力,令发烧友甘之如饴。

夜市

艺术的角落

老姐妹踏上新征程

在他潜心胶片的岁月里,数码科技早已登场,单反相机风头正劲,智能手机才开始普及。手机才一二百万像素,岂敢与专业器材相提并论。哪知十余年后,手机摄影势不可挡,生生把相机排挤到边缘,不得不叹时运交替。如今出门闲逛,假如没点情怀,几人愿与单反作伴?在非专业人士眼中,像素再高,画质再好,除了占内存,几无用武之地,倒是那位编辑办了影展,不知是否仍以黑白胶片记录多彩世界。

手机之轻便灵活无须多言,问题是过于灵活以致暧昧不清——看似刷手机,实则在摄影,被摄者对于暴露真容浑然不觉,真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。据说为防偷拍,日本规定摄影器材一律不得静音,怎样执行,收效如何,尚未可知。只晓得近年事件频发,抛开政治经济不谈,仅肖像隐私已存诸多争议,每每加上道德伦理,看似广阔天地,实则遍布雷区,一旦踩中,轻则晴天霹雳,重则五雷轰顶,一人一口唾沫足以把人淹死。获得满意的画面固然可喜,欣喜之余仍心有余悸,尤其大众意识高涨,触动的不仅是快门,或许还有敏感的神经。

土家风情

含苞待放

手工造纸传承人

疫情前笔者去遵义旅行,一条名为湘江的小河穿城而过,河边有人游泳、有人纳凉、有人谈笑、有人散步,有感于闲适氛围,不禁掏出手机对准群众连按快门。没过多久,一大妈走过来对我发出“灵魂三问”:你是搞哪样哩?你是哪个单位嘞?你拍这些做啥子?就像市场商贩担心记者曝光,社区保安怀疑小偷踩点,思路一概面向社会,独忘了自身的吸引力。待我把话仔细说明,大妈立刻多云转晴,甘当免费导游,带我东奔西走,边走还要边说,竟从黄昏聊到夜晚,把原来的计划搁置脑后,仿佛相识多年的朋友,实在过于松弛。

事后回想,无非两个闲人借机打发时间,只在乎乍见之欢,无所谓久处不厌,这一切需要卸下戒备露出柔软一面,更需真诚与热情,以及一点点好奇心。遗憾的是,当时未留下清晰影像,甚至不知彼此姓名,算不算相逢何必曾相识?

国道上的水果摊

小巷姑娘

大千世界芸芸众生,每每上街,形形色色扑面而来,妆造气质各异。偶尔惊鸿一瞥,出于本能眼到手到,先拍下来再说,几无脑子插足的余地。按比例统计,起码半数是女性,久而久之凑出一组性别专题。然而多想一步却犯犹豫,眼见一定为实吗?

前阵看小视频采访性少数群体,一络腮胡子外国男子身着一袭花花裙子,边饮咖啡边为游行伙伴呐喊助威,好事者手持话筒伸向前去:“请问您认为自己是男是女?”要搁从前一定遭人白眼,遇上性急的兴许附赠一记耳光。但男子心平气和,自称周一到周五做真男人,周末放个假,当一回大姑娘。语气如上下班一样稀松平常,令我等直男自愧格局太小,观念太旧。

多一种选择便多一份自由与欢乐,连生物都讲究多样性,何况生而为人,岂容一元束缚二元对立?方便起见,逢人打招呼最好统统以老师相称,恰逢老师身披马甲手握相机,背地里可以添一个字——“老法师”。

西湖小憩

初夏时节

西湖一隅

漫长的季节

老法师通常喜欢组团到公园拍花鸟,也爱联袂去展会拍美女。美女摆出职业姿态和职业微笑,恭候台下长枪短炮。活动圆满成功,诸位皆大欢喜。没多久,老法师的成果挂上平台,与二次元、糖水片、私房照并驾齐驱,不啻一场视觉盛宴。美则美矣,看多了易患脸盲症,误把张三当李四,不分Lily与Lucy,概因审美单一。

各个时代有各自的审美,具体到个人,由内心映射出千般变化万种风情,没有既定标准,到底是件主观的事。有的人越看越讨厌,有的人越瞧越顺眼,未必与五官发型妆容衣冠呈正比,应了那句老话:人因可爱而美丽。

(责编:常凯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