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网上流行过一种“地狱笑话”,叫“黑人抬棺”,即非洲人事死如事生,葬礼充满欢声笑语。马达加斯加人也有这样的葬礼,但他们更出格。他们会隔三差五把尸骨从坟里挖出来,和活人一起开派对。

马达加斯加人的大胆和开放,不止体现在对待“死人”上。他们的性爱观念也奔放,换情人像换衣服,甚至因此被戏谑“没有原始部落,却过着原始生活”。但当真正深入这个国家,就会了解,奔放背后是无数个体的辛酸和窘迫。

未成年的新婚和死人的派对

遗世独立的马达加斯加岛,自然资源丰富,是生物的天堂。但对于定居在这座岛屿上的人类来说,生活并不像狐猴或灵猫那样自由轻松。贫穷,是他们绕不开的阴影。

塔那那利佛,马达加斯加的首都,当地人也叫它“塔纳”。它算得上是这个国家最繁华的城市,但给人的第一印象,仍类似于小县城。住在城中,目之所及,一切都灰扑扑的,有些摇摇欲坠:土棕色房屋遍布平原,马路上时刻扬着细碎的烟尘。十余座大大小小的山丘错综隆起,劈开城市中心一条宽阔平直的大街,人们叫它“独立大街”。

每周四,这条街上商贾云集,撑开各色塑料棚,摆开各式摊位。当地人把这样的市集叫做“佐马”。住在城中的人,便趁这一天采购蔬果、家禽、水产品等日常用度。游客也可以趁这时一览马达加斯加的特产:蓝宝石、红宝石、水晶或碧玺。

我们在这条路上漫游,抬头能看见操着流利英文、法语讨价还价的商人,还有几句中文或日语的“你好”,从迎面而来的陌生微笑中蹦出。但低头,也能看见乞丐,垃圾,“嘀”个不停的小三轮,以及摆完摊就地睡下的一家八口。

所有摊位里,除开日常用品,最受欢迎的商品非“兰巴”莫属。卖兰巴的摊位也是这座灰扑扑的城市中,一段最为鲜亮、艳丽的颜色。一张张被挂起的兰巴,说它是马岛人的“精神图腾”不为过。

兰巴,即马岛人的传统服饰,直译过来应作“编织布料”,是马达加斯加各地必不可少的服装,甚至被用作身份标识,定义一个人的价值及社会地位,相当于马岛人的“第二皮肤”。其实,它就是一张宽大、多彩的布。用于日常穿着的传统兰巴通常由酒椰、猪皮、棉花或韧皮制成。人们下地耕作时,把它缠在腰间;天冷时,此布则上移,由服饰变成头饰,成为一块包头巾;如果进城办事,人们就把它披在肩上,成为风度翩翩的披肩。

兰巴也是马岛人传统婚礼和葬礼中必不可少的要素。人们在这两种场合中穿着的兰巴通常由更昂贵的丝绸和牛皮制成,足见对婚礼与葬礼的重视。

我们有幸在马达加斯加乡村旁观过一场婚礼。令人惊讶的是,新娘是一个12岁的女孩,她的丈夫也不过14岁。导游向我们解释,虽然马达加斯加的女孩和男孩法定结婚年龄都是18岁,然而,在偏远的村庄,孩子们只要身体能够生育,就可以结婚。

婚礼前,会有女性媒人为新人介绍双方家庭情况,定下婚礼日期。值得一提的是,他们也有“嫁妆”和“彩礼”。有些当地人还会把彩礼的传统称为“买新娘”。

马达加斯加最传统的嫁妆,是一只羊羔或者瘤牛。随着时间的推移和习俗的演变,尤其在首都塔纳,人们不再赠送牲畜,而是赠送金钱。彩礼则以“Vodiondry”居多,意思是羔羊的臀肉。这是马达加斯加传统社会中价格最高的羊肉,常赠予社会上最受尊敬的人,例如长辈。

婚礼当天,新娘和新郎,以及双方家庭,人人都披着兰巴盛装出席。听说在一些村庄,新郎还会主动赠予新娘一件新的兰巴作为礼物。在塔纳,更多年轻人喜欢穿着西式婚纱和西装,但即便如此,到场的人,尤其是司仪,也会在肩上搭一条短小、板正的兰巴,以示传统。

在渔村,我们还见识了一种传统小吃,据说马岛上随处可见——mofo。“mofo”字面意思是面包,其实就是油炸面块。面糊中会混入蔬菜,添加香料。炸出来油香四溢,酥脆可口,吃时蘸上炼乳,让人根本无法拒绝。此外,相对而言较卫生的小吃甜点,还有从炉子里烤出来的滚烫的香蕉煎饼,以及Koba akondro蒸糕。这是一种由米面、碎花生、香蕉和有些劣质的甜味剂混合而成,再裹入芭蕉叶的蒸制糕点,绵密厚实。

性与爱背后的饥饿

尽管物产丰富,礼俗也多姿多彩,但没钱举行婚礼葬礼的马达加斯加人还是占大多数。

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公布的“全球最贫穷的25个国家”中,马达加斯加排倒数第五。近年来,这个国家的贫困率仍是70.7%。后期旅游业又因种种原因遭受冲击,使更多人失去生活来源。同时,连续三年的干旱,南部地区甚至有三分之一的人吃不上饭。

在生存都成问题的马岛,婚姻的合法性自然更没人计较了,偏远村落里童婚现象频繁,一夫多妻的情况也仍存在。据在马岛生活的朋友说,在塔纳,人们的性观念也十分随性。男女在路上或者节假日聚会中,双方看对眼了,会直接表示彼此的爱欲,然后找个地方深入浅出交流一番。觉着彼此都能得到满足,那就住在一起,至于住在男方家还是女方家都无所谓。两个人一起生活时间长了,生了几个孩子,有了一点积蓄后,才考虑走前文中的婚礼程序。

这种情况就导致马岛上恋爱的男女,同时会有几个情人。混乱的两性关系,便容易导致很多孩子都由单亲妈妈抚养长大。孩子没有爸爸,或者因妈妈的情人太多,而无法确定爸爸是谁。在城市街头,随处可见推着货、摆着摊,还背着孩子的年轻女孩,不过十六七岁。有些年纪稍长的妇女,甚至一人养六七个孩子,携家带口地在街头营生。有时,因家里太穷,本地女子还特地找外国男人做情人,并以此为傲。

当然,开放的性观念不只存在于年轻人之间。年龄大的女人也会找年轻的男孩当情人。有朋友说,他参加马国的聚会,一个妈妈大概45岁了,她的女儿20多岁,妈妈和一个比女儿还小的情人在一起,完全不需要遮掩避嫌。

聊到这里时,我不禁问,那些“消失”的男人们在哪里呢?朋友用马达加斯加特产蓝宝石的商业链给我举了个例。

马达加斯加最大的蓝宝石矿区,800平方公里,三十万人聚居,几乎所有居民都是男性。他们都是来碰运气挖宝石的,包括不远万里从首都塔纳跑来挖矿的年轻人。不用安全手续,只要拿到政府批文,是个人都能下洞挖矿。广袤的荒漠上布满了矿洞,几乎每个矿洞都产出过蓝宝石,但矿洞坍塌、致死,发生事故的频率是每周四次。

马达加斯加主干道边的集散小镇伊拉卡,是一个因蓝宝石贸易而迅速兴起的城镇,被称为“蓝宝石之都”。每天都会有探矿者从不同的矿区赶来,为自己手上的原石寻找买家。

外国买家多来自瑞士、斯里兰卡或者泰国,他们乘着私人飞机到达,又在地方武装的护送下来到集市,在狭窄的柜台里,用不到三十秒的时间检验、定价,应付蜂拥而至的卖家。以低价购入原石是他们的目的,品相不好的原石则会被拒绝收购。

外国买家和探矿者之间,还有专做中介和倒买倒卖的当地“黄牛”。黄牛以极低的价格购入原石,再在10分钟内,以高于收购价6倍的价格转手给外商。在蓝宝石狂热之初,黄牛能获得的利润能高达夸张的6倍,而到塔纳的珠宝商手里,市面上原石的售价又会翻3倍有余。

每一个交易环节,都是没有秩序的。就算是外商,也很可能会在从机场到集市短短的7公里内,被荷枪实弹的劫匪抢去所有预算。黄牛也可能会在从集市到家的短短几百米内,被手枪比着脑袋,被迫交出一天所有的收入。

据估计,马达加斯加的蓝宝石原石矿,还能开发200年。但这200年中,如果继续无序下去,又将有多少男人消失在矿洞里,多少家庭被一夜暴富的执念拖垮,这个数字根本难以估量。